一一零
马车行驶了约莫两日,才抵达望州城门。
城门口各守着四名衙差,手持长枪,面容严肃,正在挨个检查进城人的身份文牒。
杨腊驾车经停城门外,主动递上调任文书和身份鱼符,那些衙差见得,忙有礼的放行。
楚姮这几日坐马车坐的腿疼,靠在蔺伯钦肩头,抬手去掀车厢窗帘,却见左右街道的屋宇鳞次栉比,茶坊酒肆、公廨医馆,悬挂市招旗帜,招揽生意,街市行人,摩肩接踵,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吆喝,树下说书人引得谈笑声连连,十分热闹繁华。
「州城真不错呢,道路都要宽敞些。」楚姮说完,放下窗帘。
蔺伯钦视线从书卷中抬起,他突然想起一事,对外吩咐:「杨腊,前方的十字路左拐,在第三家银器铺前停下。」
楚姮闻言一愣,「怎么?要买银饰?」
蔺伯钦看着她姣好的面容,难得的微微一笑:「是。」
楚姮见他卖关子,也很配合的没有再问。不多时,马车渐渐停下,蔺伯钦扶着楚姮下车,却见这银器铺一点儿也不打眼,大门用厚帘子遮住,若不是有个歪歪扭扭的招牌挂着,还以为是个黑赌坊。
蔺伯钦带着楚姮打门帘进去,一股煆烧金属特有的气味,扑鼻而来。
楚姮下意识皱了皱鼻子,看见了角落里赤膊抛光银器的老伯。
这老伯看面容恐怕年逾花甲,但他身上肌肉虯结,肤色黝黑,不怎么显老,反而精神镬烁。他抬起头,看了眼蔺伯钦,指了下柜台:「去吧,都对上了再过来挑。」
楚姮率先走过去,看柜台上放着一页纸,纸旁搁着笔墨。
纸上写着对子的上联,什么「北斗七星,水底连天十四点」「一盏清茶,解解解解元之渴」「月圆月缺,月缺月圆,年年岁岁,暮暮朝朝,黑夜尽头方见日。」一共十二对子,没一对她能解得出下联。
正一头雾水,就见蔺伯钦已经提笔,略一沉思,便笔走龙蛇的对出下联,竟是极为工整。
他三两下将十二对子全部对上,躬身交给老伯,「可算过关?」
那老伯端起冷茶喝了一大口,仔细看了会儿对子,随即咧嘴一笑:「是要挑链子镯子还是什么其它的小玩意儿?」
蔺伯钦扭头看向楚姮,道:「选一个喜欢的。」
楚姮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,那老伯已经从柜子底下拿出好几个红布垫底的托盘,托盘上琳琅满目的银器,珠花耳环,吊坠手钏,镂花浮雕,样样都极其精美。楚姮冲疑了一下,挑了一支牡丹花银钗,这钗累丝绕城繁复的花形,极其考究匠人手艺,即便是在宫中,这么特别的样式也十分少见。
「就这个好了。」
楚姮将牡丹花钗攥在手中。
「三两银子。」老伯话音甫落,蔺伯钦便把碎银递给了他。
老伯干涩的目光在楚姮和蔺伯钦脸上转了一圈,笑道:「祝二位白首同心,白头到老,百年好合。」
蔺伯钦忍不住笑了起来,轻轻颔首:「多谢。」
走出银器铺,楚姮把玩着手里的银钗,也回过味儿来了,她抿唇一笑:「夫君,你这是在送我信物么?」
她声音细细的很悦耳,蔺伯钦莫名心跳的有些快。不过二人已成夫妻,这些事倒没什么好害羞的,他沉声道:「还望姮儿喜欢。」
「喜欢。」楚姮甜蜜从心底荡漾开,「喜欢的不得了,你快给我戴上。」
蔺伯钦将那支牡丹花银钗插於她乌压压的鬓发间,更衬得她美若流霞,比牡丹还要艳丽几分。
楚姮抚了抚银钗,抬眸柔声道:「夫君真好。」
两人站在马车前夫妻恩爱,如胶似漆,杨腊立刻抬头看天,装作没听见。
直到两人上了马车,他才松了口气。
天知道怎么夫人和大人的关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,以前虽然也对对方很好,可夫人从没把这些喜欢啊夫君真好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。可怜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家,真是看不得这些哟!
楚姮高高兴兴照镜子臭美,一边问:「对了,为何偏偏要来这家银器铺买呢?那老伯还要让人对对子,如果对不出来,岂不是就没法买他家的东西了?」
蔺伯钦点了点头,解释道:「这家银器铺开了三十多年,在望州享有盛誉。方才那老伯是个『对痴』,只把东西卖给能对出他对子的人。他的银器做的好,不知用什么办法保存,十多年也不会变色,依旧光亮如新。」
「好厉害。」楚姮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牡丹钗,「而且手艺真好,这么细的银丝还要用来编花,也不知怎么做到的。」
蔺伯钦莞尔:「最重要的是……这位老伯售出银器,会给一句祝福的话,他的话……大都很灵验。」
楚姮倒是不知有这么一个故事,她好奇的睁大眼:「还有这种事?」
蔺伯钦点点头:「正因如此,才会有不少人来求买。」
楚姮想到蔺伯钦这个闷葫芦还会在意这些,心中喜悦,溢於言表。她垂眸一笑,「夫君有心了。」
在州城的住所,府衙这边早已安排下来。